穆青菱看著花知與百裏長川相見，心中卻並沒有起什麽猜度。

花知眼睛裏除了欣慰外並沒有別的情愫。而百裏長川……

百裏長川心裏有誰，是眾人漸漸都看在眼裏，偏偏他自己不願意承認的事。

韓禦仍是三天兩頭過來尋人，自從上次酒後的意外發生，他便越來越能耐住性子哄人，那做小伏低的樣子，連店裏的夥計看了都驚奇。

這邊穆青明已經被韓雨曦叫住。韓雨曦扭扭捏捏，裝腔作勢，穆青菱一眼望過去就厭煩。但好在由她這一聲，青菱才發覺大哥怕是有了什麽誤會，要跑路了！

正經嫂子的事好不容易八字有了一撇，怎麽能就此被韓雨曦橫插一杠截了胡？

“大哥，你今日可不許走！來都來了，還不看看我這店？”穆青菱徑直過去，有意撞開韓雨曦的肩，又拉住青明馬匹的韁繩，耍賴似得薄嗔。

韓雨曦照舊淚光瑩瑩望住穆青明，青明卻不似以往，並未察覺出她的異常。他再也不對她格外關註了！

韓雨曦詫異極了。眼珠滴溜溜亂轉，懷疑自己今日妝容沒化好。猜疑著到內堂尋了處銅鏡整理形象去了。

穆青明便被青菱拖著到店裏查看。他擺著手說：“我又不識得什麽胭脂水粉的，也沒什麽好看……”

周掌櫃是從穆家帶出來的老人兒了，他帶著店裏的夥計，眾人紛紛上前請安。穆青明擺著手應了。

而花知與百裏長川許久不見，敘舊未完。扔在一旁說著話，穆青明餘光瞧見了他們，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刺眼。

“大哥，你看這個，”穆青菱從貨架上撿了一丸香來，“這個是花知姑娘做的。用得是細辛，沈檀，並著龍腦香。取了個別名叫墨錠。是不是像新墨一般清涼？”

穆青菱有意撮合大哥與花知，給青明看的都是花知的精巧手藝。

穆青菱輕輕托著香丸香餅，在大哥鼻尖下讓他細品。青明只覺得或是提神醒腦，或是舒緩身心。明明眼前是凡間煙火氣十足的商鋪，卻因為所嗅所感，恍惚從身畔蔓延開整個四季，四時的花草都擁簇於一堂。

“穆公子覺得，此香比子夜歌何如？”不知何時，花知的聲音在穆青明身畔響起來。

原來花知與百裏長川已經敘完了舊，一轉身見著了穆青明認真的側臉，卻忍不住想要過來說話。

穆青菱唇角漾起了一個偷笑：這可不就成了嗎？

穆青明便想起了花知作弄自己那一回，往他身上放置的甜果香。如今想來，果兒仿佛釀成了酒，與那夜裏她在自己耳畔的低語一般，讓人有些面紅耳赤的沈醉。

“不及它。”穆青明覺得自己這樣走神不對，非常不端正！於是他恍恍神正色起來，仔細比較了許久，才給了這樣一個評價。

這些香都是極好的，青明又不通其中門道，只得憑一時感覺擇了個優勝，傾向於花知用在他身上的子夜歌。

“這就對啦，公子好見識！”花知面上浮現出一抹促狹，穆青明像個嚴肅的學究時，最讓她覺得好玩。

她端詳他許久，忽然伸手刮了下他刀削般輪廓堅毅的下巴，然後倚在貨架旁，擺了個妖嬈無比的姿勢。

穆青明的臉騰的一聲紅了。而後他反應過來，自己應該動怒，於是皺起了眉：“胡鬧！”

花知卻銀鈴般笑了出來，而後不慌不忙地尋穆青菱去了。還回頭饒有興味打量了他一眼。

穆青明最終同手同腳，十分僵硬地走出了胭脂店。

韓雨曦這時已經在內堂補了一回妝，她醞釀了許久，身姿婀娜，又故作矜持地走了出來：“穆公子久等了……”

夥計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韓雨曦。花知從她身旁過去，涼涼說了一句：“穆公子早走了。誰還等著你？混不知羞。”

穆青菱樂見其成。花知諷刺起人來，真是越來越對自己脾胃。料想今後，若能幫著大哥把人拐回來，斷不會有什麽嫂子小姑的不愉快。

傍晚時分，店裏無甚要緊事，青菱正要先回家去，完顏銘卻出人意料地過來拜訪了。穆青菱要回家的話便暫且咽了咽，向完顏銘打了招呼。

“剛能下地，就跑出來吹冷風了？”完顏銘清冷聲音中略帶調侃，目光卻流露出些許不愉。

他這回並不是來采買什麽東西，而是提了兩摞補藥，想是知道穆青菱在這裏，特來尋人，又念著她大病初愈。

“在家悶著，筋骨都要生銹了。”穆青菱親手接過藥來，“你瞧，我現下已經好全了，一點病都沒有了。”

完顏銘細細端詳了一回，又拉起她的手按了按脈，便將神色松緩了些。

初得知她跑來了店裏，他覺得有些不妥。前幾日還病殃殃人事不省，怎麽就出來忙生意了。待見了她神色一如往常，便寬慰了許多。她果然是知道分寸的。

“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。”完顏銘這才想起，此行還有樁正事要談。

穆青菱便帶他到後院去，已經有了一個猜度：“是不是明姝公主情況有變？”

“嗯。”完顏銘點了點頭，“公主她……比前些時候簡直是兩個樣子。”

“是更好了，還是更壞了？”穆青菱心中一動。不管明姝是什麽樣子，若能流露些情緒出來，總比一直木呆呆得好。

可是……梁明姝的病情是改善了還是加重了，還真不好說。

原來梁明姝回宮之後，情況一直是安穩的。好像蕭拂莫曾經向她下過什麽指令，到了皇宮就要乖乖聽話做公主，不能讓別人起疑。這才能做個好棋子。

是以完顏銘雖按照青菱所說，格外留心。卻並沒有向眾人提及公主已經成為奸人的傀儡。只因梁明姝看起來正常極了，他說出來非但不能取信於人，說不定還會被梁明姝反咬一口，扣上罪名。

而從今日清晨，梁明姝的情況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先是她寢宮裏的宮女鬼哭狼嚎跑了出來，然後就看見梁明姝手拿剪刀，似哭似笑，頭發淩亂，在後頭追了出來。

“你們別跑啊！我教你們做娃娃！”梁明姝嘻嘻笑著。

這瘋癲的情景，幾乎快要趕上冷宮裏的陳妃了。梁帝得了消息，奏折都顧不上批，親自看著人將她制住，捆在了宮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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